2019年將迎來中美建交40周年。四十不惑，于當下中美關系似乎更是追求，而非現實。特朗普入主白宮一年多后，美對華政策呈現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與之前小布什政府執政初期對華政策的“低開高走”和奧巴馬政府的“高開低走”都迥然不同。如何把握方向、消除不確定性，還需深入考察。

美國對華囿于“三面”

白宮入主新人一年多，雙方關系仍在定位中。這是因為美國對華囿于美國社會的“三面”。

從民眾層面來看，美國國內彌漫著“失望感”和“不平衡感”。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后，美國經濟遭受重創。雖然已經出現復蘇跡象，但是美國民眾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尚未回歸。作為美國橄欖型社會的中堅力量，中產階級在過去20年中處境艱難，工資水平基本沒有提升。美國藍領工人和年輕人不完全就業現象普遍存在。很多年輕人在外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為了節約生活開支，不得不搬回父母家住，這在倡導個人主義的美國社會是非常罕見的。失業和半就業狀況不僅給民眾帶來了經濟上的困難，而且造成了深層次的心理影響，短期內很難消除。

此外，美國社會種族問題激化、槍擊事件不斷、貧富分化加劇等問題凸顯，同時由于美國社會和政黨極化現象進一步發展，致使有關問題久拖不決。

上述諸多問題疊加，造成了美國部分民眾的失望感。與此同時，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卻在過去20年取得了快速發展，這又加劇了美國民眾的不平衡感。正如一位美國聯邦國會議員所說，美國習慣于做體育賽事中的錦標賽冠軍，忽然發現有一個運動員越跑越快，與美國的距離越來越近，這時心里感覺很不舒服。

從精英層面來看，美國部分精英對中國抱有理想的“幻滅感”。冷戰后，美國國內對華政策出現了三個主要流派，即遏制派、遏制加接觸派、接觸派。對于中國到底是美國的朋友、對手，還是非敵非友，從未有過定論。美國接觸派說服其他派別的最重要的依據就是：美國一定要跟中國保持接觸，因為只有保持接觸，而非孤立中國，美國才有可能推動中國從經濟改革到政治變革過渡，成為所謂的“自由民主國家”。但是中國發展到今天，尤其是國際金融危機之后，美國的精英階層已經不得不承認，社會主義在中國將是一個長期的現象，而且將永久性存在。

筆者在參加一場與美國智庫的對話時，不止一位美國前政要表達了類似的看法。去年12月特朗普政府發布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不僅把中國作為其戰略競爭對手，還推翻了中美建交以來美國與中國接觸和合作的戰略性基礎，即支持中國發展并幫助其融入二戰后美國主導建立的國際秩序。

從經濟界層面來看，美國工商界一直是中美關系的“壓艙石”和“推進器”，但近年來也出現一些“搖擺感”。雖然中美經貿關系在發展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問題，但是正是在不斷共同解決各種經貿糾紛的過程中，兩國經貿關系取得了長足發展，這也成為中美關系有別于當年美蘇關系最重要的特征之一。過去10年來，兩國經貿界都從中獲益良多。

隨著中國經濟體量增大、中國企業在全球產業鏈中位置上移，中美經貿互補性似乎有所下降，同質競爭的成分有所上升。尤其是隨著美國在華投資企業“超級國民待遇”地位的喪失、中國相關法規的完善和中國本土企業的成長，美國企業面臨的競爭壓力不可避免地上升了。同時，美國國內制造業在全球化的過程中，出現了產業自然轉移和制造業就業崗位流失的問題。在此情況下，某些代表制造業集團利益的政客企圖回避國內矛盾，禍水東引，將矛頭指向中國，企業界的“搖擺感”也隨之上升。

總之，中美關系中出現問題的原因，可以歸結為美國內心深處的矛盾感和不適應感。美國希望在政治上徹底改變中國，但是又不得不接受一個發展勢頭良好的社會主義中國;美國試圖與中國拉開架勢展開全面競爭，但是又囿于兩國發展高度融合，無處著力，難以下手。

中美交往系于“三觀”

在此情況下，我們在處理中美關系問題上應該保持“三觀”：

一是平常觀。當中美關系發展特別好的時候，我們不要過于樂觀，認為中美關系將自此一帆風順;當中美關系像現在這樣比較敏感的時候，我們也不要過于悲觀，因為中美關系經常都是峰回路轉，奇跡不斷。

中美經貿關系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2000年以后，經貿摩擦更為多元化，不僅有人民幣匯率問題，還有市場準入、知識產權保護等其他分歧。正是在解決矛盾的過程中，中美關系獲得了更大的發展動力。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曾經對筆者談到，中美兩國的領導人已經十分了不起了，“當年老一輩中美兩國政治家談恢復關系時，只需要解決戰略問題，但是現在中美關系包羅萬象、錯綜復雜，卻能被管控得如此出色，我本人都十分佩服”。當中美關系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們更要保持戰略定力，保持平常觀。

二是自信觀。現在中美關系的發展早已超越了費正清當年所說的中國對美國的“沖擊-反應”模式，中國完全有能力和信心進行主動塑造和引導。我們要對中國自身的發展有信心，如果美國不顧中方誠意，做出了有損中國利益的事，中國也絕不會退讓，而是劃出“紅線”，通過適當的反制措施讓那些懷疑兩國互利共贏本質關系的人士盡早做出正確抉擇。

同理，美國也應該對自身的發展充滿信心。雖然近年來美國的發展速度與中國相比可能稍微慢了一些，但它仍然是世界的“領頭羊”。同時，美國應該對中美兩國經貿關系的互補性充滿信心。隨著雙方在合作中把蛋糕進一步做大，經貿關系中的互補點會不斷顯現。通用電氣等多家美國公司負責人都曾對筆者表示，他們對“一帶一路”建設有很大的合作興趣。

三是包容觀。一段時間以來，學界在談到中美關系時最常提到的就是中美兩國互信不足。在建立互信之前，首先應該解決的是相互理解和包容的問題。一位西方攝影家曾如是說，如果東方古老的文明變成了西方的漫畫，在他心目中東方已死。任何一方不要期望把對方改造成自身的樣子。中國歷來接受不同制度、文化的和諧共處，美國也要學會接受一個多元化的世界。

在近40年的發展歷程中，中美關系雖然歷經風吹雨打，但仍保持了健康持續穩定發展的航向，為促進地區與世界和平、穩定與繁榮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未來不管中美關系碰到多少坎坷，都要從歷史的縱深來看待兩國關系的發展，堅持“三觀”。(作者系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交流部副部長 袁幽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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