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立群（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研究部研究員）

2018年我國經濟穩中有變、變中有憂，下行壓力加大。2018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直面當前的經濟問題和嚴峻復雜的國內外形勢，全面分析，科學研判，做出了周密安排和部署。以穩中求進應對穩中有變，提出宏觀、結構、社會三方面的政策，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并做出七個方面重點工作安排。這些為2019年經濟工作指明了方向，將推動我國經濟發展穩中向好。

一、2018年我國經濟穩中有變、變中有憂，下行壓力加大

2018年我國經濟增速呈持續下降態勢，4個季度GDP增長率依次為6.8%、6.7%、6.5%、6.4%。第3季度增長率已低于保持了12個季度的運行區間（6.7%～6.9%）。9月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為5.8%，較8月降低0.3個百分點，自2016年3月份以來，首次落到6%以下；10月、11月增長率分別為5.9%和5.4%，增速進一步下降。

更值得注意的是，消費需求增速持續下降。2018年11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8.1%，為2003年6月以來的最低增速；受居民收入增速持續下降、居民部門杠桿率較快提高、財富效應減弱等因素影響，居民消費能力和消費意愿下降傾向開始顯現，消費需求下行態勢較為明顯。

投資方面，房地產投資下行壓力加大，房地產企業對未來市場信心不足，開發建設活動趨于收縮；基礎設施投資增速下滑。2018年7月31日中央政治局會議后，隨著穩增長相關措施效果顯現，10月以后增速低位企穩，但考慮到地方政府融資能力不足等問題影響，進一步回升的能力偏弱。民營企業、中小企業面臨的困難較多，對未來市場信心不足，投資意愿和能力也不足。在內需增長能力不足的同時，出口增速也開始下降。

綜合研判，受國內外市場需求增速走低的影響，經濟增速呈現持續下降態勢，給就業和基本民生帶來較為明顯的影響。

二、我國經濟基本面向好，有利條件較多

我國經濟增速連續6年回落，于2017年企穩。其背景是影響經濟下行的國際金融危機、國內城鎮化積累的問題等出現改善，我國經濟基本面轉好。

1.世界經濟復蘇態勢趨于明朗，出口形勢明顯好轉

經過近10年持續努力，世界經濟基本擺脫了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困擾，生產、就業、收入、市場等全面恢復。受其支持，2017年我國出口結束了連續6年的大幅下滑，對國內外向型企業增加銷售和生產，形成有力支持。2018年前11個月出口（美元）同比增長11.8%。

雖然中美貿易摩擦對外貿出口的潛在影響仍需關注，但要看到，世界各國經過近10年努力所形成的世界經濟復蘇態勢不會被改變，經濟恢復對國際貿易和經濟全球化的支持不會改變。綜合分析，預計未來我國出口增速不會持續大幅度下滑，也不會陷入負增長。

2.城鎮化取得積極進展，投資內生動力增強

近年來，我國城鎮化正在發生一系列積極變化。其一是城鎮化進程的領軍城市已從一線城市日益擴展到多個二線城市。隨著一批二線城市基礎設施、公共服務水平持續提高，市場環境改善，其產城融合度（產城融合是指產業與城市融合發展）明顯提高，帶動了城市人氣度加快提高。其二是新型城鎮化積極推進。城市群的規劃建設帶動了大中小城市一體化發展，加快了中小城市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補短板的工作。這些都有效地擴大了城市發展空間，帶動了房地產投資的活躍。受房地產投資趨于活躍的影響，大宗商品市場銷售形勢明顯好轉，工業產能利用率提高，企業資金周轉形勢好轉，效益改善。這必然帶動制造業投資、民間投資逐步回暖。

當前我國城鎮化正在邁上科學規劃、系統建設、整體推進的新階段，我國城鎮化率和城鎮化水平還有巨大提升空間。新型城鎮化與產業升級推動的新型工業化的良性互動，將為我國經濟發展開拓廣闊市場空間和巨大發展潛力。

3.多項因素支撐國內消費市場持續活躍

2010年后，出口、投資增速持續大幅下滑，但消費增速相對平穩。當前出現的消費增速下降值得高度重視，但應看到，從長遠角度看，我國消費市場具有長期的高成長性。其一源自我國經濟發展以改善民生為根本目標的特征。十幾億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以及為此在社會生產、建設方面持之以恒的艱巨努力，推動了我國消費市場持續快速擴大，也支持了工業、服務業和城鄉建設的蓬勃發展，形成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其二是由于國內各類消費品、與生活消費相關的服務供給日益充裕，水平和質量不斷提高，種類和技術創新日益豐富，對消費需求形成了不斷加強的推動。其三是由于我國政府確保基本民生的努力。這些年來政府在保就業、精準脫貧、幫扶困難群體、穩定居民收入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顯著成效。綜上，國內消費市場持續活躍具有深厚的國情和發展模式特點支持，其持續保持的前景明朗。

4.我國生產要素供給充裕

從2012年開始，勞動年齡（16歲～59歲）人口呈逐年減少的趨勢。一些專家據此提出我國人口紅利消失，勞動力資源供給出現不足。事實上，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我國勞動年齡人口仍將保持在9億人以上。數據表明，我國勞動年齡人口存量巨大，雖然總量開始減少，但對經濟發展仍然可以提供充裕的人力、人才資源支持。客觀分析，實現充分就業，需要更高的經濟增長率。從資金方面看，當前我國國民總儲蓄水平進一步提高，支持經濟發展的資金條件改善。從技術方面看，近年來隨著市場競爭趨于激烈，企業技術進步步伐明顯加快。

5.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綜合成效不斷顯現，供給對需求的動態適應能力明顯提高

在長期的高速增長之后，我國市場供給的數量保障能力大幅度提高；相對于市場需求增長轉穩，國內市場從普遍短缺轉為一定程度的過剩。市場競爭對企業轉型的“倒逼”作用加強，對企業和產能的優勝劣汰力度加大。市場調節程度較高的大量中小微企業、民營企業優勝劣汰、轉型升級活動啟動早，效果也比較明顯。同時，政府通過去產能、去杠桿等多項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工作，積極推動大型企業、國有企業兼并重組、轉型升級；著力深化基礎性關鍵領域改革，圍繞產權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機制，著力補齊制約市場競爭作用的制度短板，目前已取得積極效果。新動能明顯增強，航空航天、人工智能、深海探測、生物醫藥等領域涌現出一批重大科技成果，新產業新產品蓬勃發展。低水平產能加快退出，行業發展環境持續好轉；企業加快從數量擴張型效益轉向質量和創新型效益，行業內產量擴張的自律能力增強，提質增效、創新發展活動增加。這些都促進了企業市場競爭力增強，促進了企業效益改善。

綜上，我國經濟具備克服當前困難，實現平穩較快增長的基礎。

中央提出“八字方針”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三、堅持穩中求進，推動經濟穩中向好

2018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我國發展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要善于化危為機、轉危為安，緊扣重要戰略機遇新內涵，加快經濟結構優化升級，提升科技創新能力，深化改革開放，加快綠色發展，參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變壓力為加快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動力。

會議提出要繼續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針對形勢和任務的變化，在“穩”和“進”兩個方面明確了一系列新方略。會議強調要創新和完善宏觀調控，確保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進一步完善和落實好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諸方面工作，提出宏觀、結構、社會等三大政策。同時，要以更大的努力在“進”的方面下功夫。必須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不動搖，更多采取改革的辦法，更多運用市場化、法治化手段，在“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個字上下功夫。

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重點要在經濟體制改革上著力，重點在產權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機制的完善上著力。從基本經濟制度和市場體系完善方面，為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經濟高質量發展奠定制度基礎，在市場競爭對企業的良性引導下使我國經濟質量效益、綠色清潔的發展特點日益明顯。

按照穩中求進的總體部署，2019年要在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促進形成強大國內市場、扎實推進鄉村振興戰略、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加快經濟體制改革、推動全方位對外開放、加強保障和改善民生等七個方面把各項工作做實做細。基于我國經濟基本面好轉，基于中央經濟會議全面的安排部署，可以預判，2019年我國經濟將呈現低開穩走、逐步回升的態勢。全年的經濟增長水平將略高于上年。經濟穩中向好態勢將不斷展現出來。